三井夫人0314

“给小孩拥抱和糖，给小孩灯和信仰，等他们变成大人，不觉得遗憾。”

1、

2040年6月

又是一年高考时，郭文韬从大兴机场接上蒲熠星往家开的时候，正好赶上下午考数学。好多路段因为考场封路，懒得绕远，郭文韬干脆找地儿停车，打发蒲熠星下去买杯咖啡回来。

没想到蒲熠星一去不回，渴得不行的郭文韬自己跑到便利店买了两瓶水。回来的时候蒲熠星打不开车门，一手举着一杯咖啡，可怜巴巴的晒太阳。

“韬韬，星巴克人好多哦。全是等学生考试的家长。”蒲熠星四脖子汗流，还是赶紧给郭文韬解释。

郭文韬一边嫌弃这傻子一根筋，人多就不买了回来呗，一边把傻子推进车，还抽张纸为他擦擦汗。郭文韬把冷风开到最大，因为忽冷忽热，皮肤一瞬间就有些应激过敏。

“今天几点去接儿子？”蒲熠星看到郭文韬胳膊上泛红的一片，默默把空调温度升高了两度。

“托管班刚来了消息，最晚七点。等考试散场咱们再出发，来得及。”

“韬韬，你高考的时候紧张吗？”

“那我早忘了。估计我妈比我紧张吧。你呢？”

“我？嗨呀，当年要是紧张一点我就考上北大了。我甚至考试都是自己去的。”蒲熠星眯眼嘬了一口郭文韬的冰美式，“早知道我好好学习了，考上北大还能早点认识你。”

不想就被郭文韬拍了脑门子，“蒲熠星，你都四十多了。请说人话。”

“你这个木头，我这叫老来多健忘，唯不忘相思。”

“以后等儿子高考了，我也穿得喜喜庆庆的站学校门口等他”

“对，你也穿旗袍。”

“还真别说，当年蒲裁缝那件大褂我还留着呢，甄姨太那件我减减肥可能也可以穿。”

“你别说了，我有画面了…”

“那怎么了？我就这么一个儿子！”

接上郭启明以后，蒲熠星都习惯性的陪孩子坐在后排，郭文韬从后视镜看到两人睡得东倒西歪，觉得自己养了两个儿子。

郭启明十岁了，他们在一起也有十年了。

2、

很多年前，蒲熠星就带着郭文韬回了老家的。郭启明作为秘密武器，自然也被抱回了绵阳。谁都知道一两岁的人类幼崽，最能收买人心了。

蒲家的二位家长也不是不上网冲浪的主，对这位郭文韬早有耳闻。这些年自己儿子先是突然跟女朋友分了手，然后就开始全国四处出差，怎么就好巧不巧的在郭文韬回国的时候在北京决定买房了呢。

知子莫若生身父母，到底什么情况，两位老人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。可这种事，怎么好直接问出口呢？于是一直在等儿子主动给个答案。

没想到，今天答案直接找上门了。这倒也是这二愣子儿子干得出来的事儿。

在机场等待接机的时候，老两口互相鼓励，都怕对方一会儿因为接受不了事实冲击而身体不适。

可郭文韬天生长着一副爹疼娘爱的脸，蒲妈打眼儿一看就觉得这孩子是自己家人。又赶上进阶武器郭启明在郭文韬怀里恰时醒来，奶声奶气地叫了声：“爸！爸！”

这下本来想稍微拿些长辈气派的蒲爸也沦陷了。

从机场洗手间出来的蒲熠星只感觉换了天地。自己的爹妈围着自己的郭文韬逗自己的郭启明，对于自己走近没有任何反应，只有郭文韬回头对他笑了笑，示意他接过行李。

“妈，我刚去了下厕…”

“诶哟哟，老蒲你快看，这小宝贝怎么长得这么好看。”

“爸，咱车在哪儿？我…”

“是呢，这孩子太随文韬了，你看这鼻子。”

“我的父亲母亲，看看吧，是我，你们的儿子。”

“还没说你呢，你怎么能把孩子和行李都让人家文韬一个人照看呢？”

蒲熠星想，爱是什么，没有了，消失了。

3、

是真的无所谓吗？那肯定不是的。

虽然家里都是高知，对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并不差，可年纪大了多多少少还是在意世俗眼光的。蒲爸蒲妈本来想趁这次机会跟俩人好好说说，还是都回归正轨对以后更好。

可看到蒲熠星像献宝似的，把郭文韬介绍给自己认识的模样，蒲爸犹豫了。他太知道身为一个男人遇到命里注定那个人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坚定。

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，可你只有遇到能把你宠成孩子的爱人，你才真的能始终是个儿童。

蒲妈记得，蒲熠星小时候第一次收到梦寐以求的望远镜的时候，就是这种眼神。那目光里饱含的渴望、满足、珍惜与怕失去，是母亲对孩子最坚决的守候。

只是后来这孩子长大了，眼里的火渐渐暗淡。现在却又因为某人忽而亮了起来，这人是男是女，重要吗？

你说重要，说伤风败俗，是因为你是外人。

身为父母，孩子无论多大年纪，他们还是愿意永远做他的伞，做他的盾。天地之大，你去闯就是了。

二老也都很清楚，他们对郭文韬好并不是爱屋及乌。润物细无声，郭文韬其实把蒲熠星保护得非常好。郭文韬这几天在蒲熠星不知道的时候，偷偷找他们非常诚恳地谈过。

“阿姨，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不同。像您和叔叔一样，我们互相理解互相扶持，我们都上班养家，他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，我的父母也是他的。我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。我希望您可以放心。”

“好儿子，那你现在就不应该叫我阿姨了。”

临走的时候，两人的一个行李箱变成了三个，全是蒲妈给郭文韬准备的当地特产。

这几天下来，郭文韬已经胖了五斤。

叫的出租车还没到，蒲妈抱着郭启明跟郭文韬嘀咕了一阵悄悄话。蒲爸抽着烟看着儿子欲言又止。

“爸，你放心吧。我们现在安排得很好。”蒲熠星抱了抱爸爸的肩膀，“爸，你看我现在也是一个爸爸了。”

4、

一个成年人的十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，但对一个孩子来说却已经是全部了。

十岁的郭启明已经长到一米六的个子，越来越不用俯视他了。

现在他可以背下来很多唐诗，画画也很好看。正在学羽毛球和架子鼓，俨然一个小大人儿的模样了。

从他开始懂事的时候，蒲熠星和郭文韬就很坦诚的讲给他听：“咱们家和别人家不太一样，但我们都爱你。你的妈妈也爱你。”

所幸，郭启明从小没有因为这个特殊的家庭被其他小伙伴孤立，他交到很多朋友。

两人的父母身体还算硬朗，除了过年过节他俩带着孩子回老家，老人们保持每年一两趟的频率来北京看望他们。

郭文韬觉得世间的美好似乎都让自己碰到了，而这种幸运太过强烈，让他不安。

郭文韬从没问过蒲熠星觉得幸不幸福，他一定说是的。可是细细想来，自己坐拥一切的背后，其实是蒲熠星的孑然一身。

按世俗眼光来看，蒲熠星没有成家，没有自己的骨肉至亲，他除了郭文韬这个不能言明的爱人，什么都没有。

蒲熠星老了怎么办？那个时候他后悔了怎么办？

郭文韬又看看后视镜里已经开始打呼的蒲熠星，开车有点走神，被后面的车按了几声喇叭。

“韬韬，你怎么了？要不换我来开？”突如其来的噪音让蒲熠星很快醒过来。

“不用，都快到家了。”

郭文韬瞄见蒲熠星捂住儿子耳朵的手，发现他的体贴也越来越让他焦虑。

他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的。

5、

“韬韬，我觉得以后咱们应该早点去接孩子。”夜里，给郭启明关了灯，蒲熠星回到两人的房间，“七点太晚了，你看把咱儿子饿的。”

“放心吧，他饿了自己会去买三明治吃的，我给了零花钱。”郭文韬扣上电脑，帮蒲熠星一起整理床铺。

“那不行，外面吃的不干净。把胃吃坏了怎么办。”

“那你先管管你自己，咱家你吃的外卖最多了。”郭文韬扔了个枕头到蒲熠星脸上。

“那…不能这么比。咱就这么一个儿子！”

“阿蒲？”跟蒲熠星在一起久了，郭文韬觉得自己心智都有些倒退。心里有话藏不住，憋得睡不着。“你还醒着呢。”

“嗯，你一直在翻身。床板都要塌了。”

“我问你，”郭文韬朝向蒲熠星，月光映在他的眼睛里，亮晶晶的，“你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吗？”

蒲熠星早就察觉到郭文韬今天不对劲，他开车从来不走神的。回忆了一下，前些天听新闻的时候有个独身老人在家发病悄然去世的消息，自己好像是感叹了一句可怜来着。这郭文韬一定是听者有意了。

“我有启明了呀，他不是我的孩子吗？”

“我是说，你亲生的。”

“韬韬…”

“你是不是得有个亲生的孩子？你老了，病了住院做手术要有人给你签字的。这些事我不能给你做，郭启明也做不了。”

“文韬。”

“真的，你要不要考虑一下？”郭文韬支起上身。

“郭文韬，老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，别总想把我往外推。”蒲熠星又把他按了回去。

“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你。”

“郭启明就是我儿子。我不是一无所有，我有家。”

黑暗里，蒲熠星伸手与郭文韬十指交缠。

沉默片刻，郭文韬嘿嘿笑着，捏捏蒲熠星的下巴算是服了软。

“我这不是怕你以后后悔，想生的时候发现不行。”

“瓜皮，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？”

这天郭启明睡在楼上蒲熠星的卧室，根本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。

郭文韬忽然庆幸蒲熠星当年买了那个房子。

蒲熠星也是。

6、

蒲熠星这天一回家就发现郭启明站着门厅面壁罚站。急忙过去问情况，郭启明眼看着救星终于出现，委屈巴巴开始抹眼泪。

“蒲爸爸你总算回来了。”

“郭启明，让你动了吗？你给我站好。”郭文韬没开灯，蒲熠星寻了半天，才看到他正坐在沙发角落里。

“怎么了这是，生这么大气。”蒲熠星开了灯，扔了外套往客厅走来。

“你问他呀。”郭文韬难得阴阳怪气起来。

蒲熠星只好回头又站到郭启明身边，小声问：“你怎么惹他啦？”

郭启明扭捏半天，掏出皱皱巴巴的一团纸。蒲熠星打开一看，是数学卷子，75分。蒲熠星也觉得有点撞脑袋。

一向以数学打天下的郭文韬自然是接受不了这分数的。今天还顶着这个数字去开了家长会，估计就更加火上浇油。可自家孩子再怎么说也不该是这个水平，蒲熠星仔细看了看试卷，发现全是错在同一个知识点。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。

“那个…文韬，你别生气嘛。这不就这么一回嘛，我们帮他辅导辅导，下次肯定就好了。是不是？”

“你辅导？”郭文韬冷笑几声，“你怕不是带着他打游戏吧？”

“嘿嘿嘿，我们不打了不打了。走走走，进屋坐会儿。”蒲熠星嬉皮笑脸地上前拥住郭文韬往书房走，眼神示意郭启明快回房间。郭启明信号接受，一溜烟儿就跑走了。

7、

“妈的，气死我了。”书房门一关上，郭文韬忍不住爆了粗口，“我从来没考过这么低的分！”

“我…我也没有过。”蒲熠星捏捏郭文韬的后脖颈，发现全是汗，潮乎乎的。抽了几张纸巾帮他擦干，然后不发一言，等气鼓鼓的郭文韬渐渐平静下来。

“最近手头的项目很复杂，差点出问题。”郭文韬趴在椅子背上，果然已经开始埋怨自己了，“其实我骂完他就后悔了。我最近都没时间看他学习，连放学都没准时去接他。”

不出意外，郭文韬最近太累了，经常熬夜，鬓角那里开始有了白头发。压力积攒了太久，爆发在今天。只不过郭启明触了霉头，要不然很可能这顿骂要落在蒲熠星头上。

郭文韬坐直身体，往后一靠，后脑勺正好顶在蒲熠星的胸口。蒲熠星抬手给他揉揉肩膀，

“过了这段，等娃期末考试结束咱们出去玩玩。去斯德哥尔摩看看孩子妈怎么样？”

“嗯。往左边一点，使点劲儿。”

蒲熠星知道郭文韬的炸毛儿已经顺过来了。

“韬韬，今天家长会你被老师骂了？”

“没有，老师小脸儿通红都不敢看我。”郭文韬抬头，突然笑盈盈的，“哦，老子这该死的美貌。”

“不要脸，”蒲熠星用力捏郭文韬的脸皮，“情绪这么阴晴不定的，我觉得你已经开始更年期了。”

“滚！”

8、

哄好了大的，蒲熠星上楼敲郭启明的门。进屋发现这孩子抽抽搭搭的在改错题。

“过来，歇一会儿。”蒲熠星捞着肩膀，把小孩子拉到床边，“你的卷子我看了，其实错的都是一个问题，不严重。以后咱们注意就好了。”

“我…记错公式了…”郭启明有些被爸爸吓到，小心翼翼地说，“蒲爸，你说我爸爸是不是还在生气？”

蒲熠星哈哈大笑：“我悄悄告诉你，你爸爸根本没有生你的气。他太累了，一会儿我们去哄哄他。”

“蒲爸，我觉得你们比我同学的爸爸妈妈关系还要好。我同桌的爸爸妈妈正在闹离婚。”

“那当然，我最喜欢你爸爸了，那时候都还没有你呢。”

“那我爸爸也最喜欢你吗？”

“喜欢。但蒲爸爸跟你比不了，你在他心里是第一位。我嘛，在你爸爸那里保三争二就好了。”

郭文韬站在门口，想了想没有进去。去厨房帮蒲熠星热了杯牛奶。

第二天，两人送走了郭启明去上课外班后，回到家吃早餐。

“阿蒲，我很喜欢你的。”满脸认真的郭文韬一句话没说完，就被对面的蒲熠星喷了一脸橙汁。

“蒲熠星你混蛋！这是我新买的衣服！”

“韬韬你再说一遍！再说一遍！”

“你混蛋！”

“上一句，再说一遍！”

“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！”

两个男人加在一起已经九十岁了，这是他们的一个早晨。

也是许许多多个早晨。

9、

“妈妈，我爸爸和蒲爸爸像两个小孩儿一样，”郭启明跟远在瑞典的妈妈聊着语音，“他们昨天为了决定谁去洗碗，还要打游戏比赛一下。”

“那最后呢？谁赢啦？”

“最后我把碗给洗了。”郭启明叹了口气。

电话那边的妈妈笑得弯腰，这俩男人还真的是为了不干活儿连小孩子都骗。

郭启明的生日快到了。

郭文韬拿出郭启明婴儿时期的小衣服，感慨这孩子要是能慢些长大就好了。成年人的世界多么累多么复杂，真希望他越晚知道越好。

蒲熠星藏好两人帮孩子准备好的礼物，写下一张生日贺卡。

10、

当你不再年轻了，你会丢掉叛逆丢掉独立丢掉声色犬马，渴望有人相伴，有人暖粥，渴望回家时暗暗亮着的一盏灯。

具体到这个小家庭，

郭文韬希望蒲熠星不要四处奔波，在家的时间久一点。

蒲熠星希望郭文韬少些熬夜加班，休息的时间长一点。

郭启明享受了太多的爱，他吹蜡烛前许下愿望，希望自己快快长大，变成和自己爸爸妈妈一样无所不能的大人。

夜里，郭启明打开蒲爸爸写的卡片：

“亲爱的小孩，今天你又长大了一岁。在我小的时候，我的愿望是做最亮的一颗星星，可那样太孤单了。所以现在我希望你可以做最开心的那一颗。生日快乐，我们爱你。”

每个小孩都会长成一个大人。

每一个大人都曾经是个小孩。

但这个小孩没有消失不见，会有人找到他，告诉他，

“有我在，你不必长大。”

而当你变回一个孩子，你便还是一道光。什么委屈你都可以与人讲，什么喜悦都有人可以和你分享。

这个人一定存在，他会找到你，而你，也会找到他。

一定。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番外二  完结------------------------